计划单列后,重庆开放意识更强了。 对重庆的发展中央一直很关注,图为邓小平、薄一波等视察重庆企业。 薄一波与重庆的建设者在一起。 1983年,经中央批准,重庆成为独立对外的内河通商口岸,直接对外贸易。 时任市委书记的王谦作改革动员报告。 计划单列后,大田湾体育馆举办第一次劳务招工活动。
中新重庆网5月12日电 据重庆晚报报道1983年2月8日,中央以7号文件批准《关于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报告》,我市在全国大城市率先拉开城市综合改革的序幕,主要内容包括:重庆市在国家计划中实行单列,享有省级经济管理权限;除少数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型骨干企业外,中央在渝企业、省属在渝企业、大专院校和科研机构,全部下放市管;将永川专区划入重庆等。 就普通市民而言,他们将这次改革简称为“计划单列”。那么,计划单列为何首选重庆?它在全国30年改革发展史上有何意义?它从哪些方面改变了重庆?事实上,1954年和1964年,中央曾两次对重庆实行计划单列,1983年的“单列”属第三次。今天,重温25年前我市在改革初期勇于探索的精神,对当前正在进行的“解放思想,扩大开放”的大讨论,无疑大有裨益。
春风已经撞门 多数市民浑然不觉 1983年的春天,普通市民都在干些啥? 赵晓东,时年32岁,任市糖果糕点公司副总经理。那年春天,“我带着一箱五粮液,坐火车到成都的省公司走关系。”省公司即四川省糖果糕点总公司,“它管我们的计划,譬如到内江糖厂进白糖500吨,就得由它下计划,否则糖厂理都不理你。”赵一上火车,周围乘客就问,你带的啥子酒哟,这样香?“当时五粮液确实香,瓶子是尖笃笃的,一瓶五块三,可再香我也不敢喝,那可是孝敬大爷的!”非但赵晓东,其时,重庆商贸系统的36个批发站(公司),上面大都有省公司管着,“无论五交化还是针纺百,都得由上头下计划。”
李永琦,时年30岁,任九龙坡糖果厂车间主任,那年春天他到川内各地跑市场,“我发现一个有趣现象:重庆虽然很大,但行政上只是省辖的地级市,与自贡、南充没区别,不信你看汽车牌照就知道,成都是川A、重庆是川B、自贡是川C……”
任力,时年30岁,那年春天他婉谢了四川省团委的调动,决意留在重庆商业系统,“在重庆生活惯了,有感情,故土难离啊!” 杨政,时年22岁,从四川美院进修后,由重庆织造厂调红岩少年报任美编,“当时少年报设在市少年宫一间小屋里,刚结束油印史,改铅印,虽说它是除重庆日报、广播电视报之外公开发行的第三张报纸,但发行量少得可怜。” 艾新全,时年24岁,刚从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分配到重庆市委宣传部,这年春天正面临新的选择,“要么留宣传部,要么去党史办。我选择了后者,因为与自己的专业有关。” 王承柯,时年29岁,任职重庆针织站副总经理。此前他是重庆驻上海的“花纱布代表”,换言之,全市妇女穿什么花色品种,“全由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定夺,我有什么眼光,重庆妇女就穿什么衣服”。1983年春天布票取消了,长期依赖于计划垄断市场的针织站,陷入窘境。 一切周而复始,亘古未变;但一切又正处在激变的前夜,因为春风已经撞门,只是大多数市民仍浑然不觉。 小平委婉批评 重庆高层压力巨大 与普通市民不同,此时的市委、市政府,正面临巨大历力。 “压力来自时任中央领导、特别是小平同志对重庆的期待。”党史专家艾新全自1980年初就开始研究我市改革发展史,对重庆在巨痛中的挣扎了如指掌:1983年1月10日,我市正式提交《关于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报告》,“报告虽经省里通过了,但中央批不批呢?” 时任市委书记的王谦,常务副书记廖伯康,市长于汉卿,分管工业的副市长马力和分管计划的副市长刘隆华等市领导,都在焦急中等待。廖伯康当时刚从中科院成都分院调渝,作为“老重庆”,他对全市现状很着急,以至有一次水电部长钱正英来重庆,廖拦住她要电,钱说没电,“那可不行,你不给电就走不脱,我是峨眉山的猴子,要翻包包的!”虽说是玩笑话,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市领导之所以焦急,还在于1980年7月,邓小平从朝天门登船考察三峡前,对送行的市领导说,“这是我第三次在朝天门坐船了,几十年来,这里的面貌没啥大变化哟!”邓小平第一次离开朝天门,是1919年秋天赴法留学,第二次是1952年8月调中央任职。 “小平同志委婉的批评,让送行的市领导坐不住了。事实上,小平同志对重庆的历史地位和经济影响,一直非常重视。”市委办公厅离休干部陶维全告诉记者,“1954年7月重庆划归四川后,邓小平就告诉当时的四川省最高领导李井泉:全年应有1/3的时间到重庆工作。”为什么?因为重庆工业发达,经济总量和财力占了全川一半,“必须高度重视重庆!”但自1958年后,特别是十年“文革”期间,重庆发展停滞了,到1980年,成渝经济实力已基本相当。 重庆的减速,中央看到了,邓小平看得更清楚,“因此小平同志多次提出:四川面积太大了,重庆的经济实力没能得到充分体现,应考虑如何让重庆发挥更大作用!” 突破口在哪里呢? 两位专家建议 改革试点重庆开始 在我市高层决策“单列”之前,已有两位经济学家从理论上为重庆作出了特殊贡献,其一是中国社科院工业研究所所长蒋一苇,其二是四川省社科院副院长林凌。 “当时农村改革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城市该怎么改?”艾新全认为,城市改革比农村改革更复杂、更艰巨、困难更多、矛盾更大。因此在国家体改委支持下,1982年3月,蒋、林带领数十名专家,就国企如何扩权、放权进驻首钢调研,40天后写出报告上交国务院。这份报告还附带提出一条建议,即请求在重庆进行城市综合改革试点,时任总理的赵紫阳在审阅后批示:“在重庆搞综合试点,原则同意。请体改委议一下。” “调查首钢,怎么会提到重庆呢?蒋、林在调查中发现,仅就企业谈改革往往行不通,因为我国大部分企业都集中在中心城市,企业扩权放权等,必须有中心城市的政府进行配套改革才行。同时,在传统体制中,一个中心城市的企业又分别隶属中央各部、省各厅、市各局和区各局,如不进行城市综合改革,单纯的企业改革是推不动的。”将重庆作为试点,是一次重大探索。 蒋、林带着中央批示,1982年4月赶到重庆,进行了长达7个月的调研。当时,与重庆地位不相上下、甚至超过重庆的城市不下七个,包括上海、天津、沈阳、武汉、广州、南京、西安,但中央为何将“单列”首选重庆? 七大城市之争 重庆凸现五大优势 事实是,当时全国七大城市都在竞争“单列”,蒋一苇和林凌率领的庞大工作组除重庆外,“还在全国七大城市同时展开调研。”从更高层面看,自1981年10月起,国家先后选择湖北沙市和江苏常州进行城市综合改革的试点,“尽管试点取得的了一定经验,但这两个城市毕竟规模太小,经济关系简单,而诸如中央与地方、条条与块块、军转民、市带县等重大课题,均无法通过它们来试验。” 中央为何不选上海、广州或沈阳呢? 艾新全分析,上海当时的经济总量占全国六分之一,试点风险太大,稍有闪失,后果难虞;广州虽得风气之先,商业发达,但工业基础薄弱;沈阳是老工业基地,但主要是重工业,且城市人口、规模都不够大,而重庆,又具有怎样的代表性和典型性? 在蒋、林课题组于1982年11月给国务院的报告中,对此有精确概括: 第一,重庆历史上就是长江上游的经济中心,与西南各省和长江中上游地区有密切经济联系。解放后,重庆仍是西南政治、经济中心。 第二,重庆工业门类齐全,经过30多年的建设,已拥有固定资产(原值)70亿元,形成机械、冶金、化工、纺织为骨干、重轻工业相结合的工业体系。 第三,重庆是条条块块关系复杂的城市。据1981年统计,全市共有全民所有制企业737个,其中137家分属中央的22个部和省24个厅局,几十条渠道直接向企业下达计划,市里根本无权也无法作综合平衡,造成全市经济效益低下。 第四,重庆是我国生产常规武器的主要基地。国防厂子大,人才多,设备精良,技术先进,这本是优势,但国防工业的任务严重不足,设备大量闲置,实在可惜。 第五,重庆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进行改革最早,改革领域最为广泛,并且坚持最好的城市之一。重庆的经济生活一方面比较活跃,另一方面又与原有体制发生尖锐矛盾,迫切需要进一步改革。 因此,充分发挥重庆的经济和地理优势,打破现行行政区划,逐步形成以重庆为依托的工业、农业、交通、内外贸、科技、金融、军转民等综合发展的开放型经济区,对全国大城市的综合改革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在这一关键节点上,选择了重庆。 三方起了争议 薄一波一锤定音 1983年春节前,中央批准了“重庆方案”。“2月12日,即当年的大年三十,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国家体改委常务副主任的薄一波,就在北京召开了各部委动员会。”据廖伯康回忆,“3月初,他即带领国务院26个部委、四川省29个部门会同重庆市各有关方面的负责同志200多人,在潘家坪宾馆开会,可见国家当时对这件事抓得很紧。” 会议持续一个多月,主要围绕重庆“单列”后的具体事宜进行反复磋商,“研讨的全是敏感问题,如中央和四川省在渝的137个企业,分属46个‘婆婆’,下放重庆后怎么管?”按中央要求,除铁路、长航、民航、邮电、石油、电力、煤炭、军工等少数关系国计民生的骨干企业外,其余全部下放。更要紧的是财税上缴,廖伯康说,上世纪50年代重庆交四川省每年3个亿,80年代交6个亿,而四川省交中央才5亿多一点,“换言之,四川省将重庆的钱交中央财政后,还有节余。”今后,这笔钱该怎么缴纳? 据一位参加会议的老干部回忆,“当时中央部委、省、市三方争得不可开交,各方的手肘都往内拐,谁也不服谁。”最后,薄一波发话了,他严肃指出: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大家的眼睛不能只看到重庆,“不要因为重庆雾多就看不出去,要看到西南,更要看到全国。”并说,中央是着眼于进一步搞活和开发西南经济,着眼于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全局,才决定在重庆试点的,“中央期望重庆走出一条依托大城市来组织和管理经济的新路子,同志们必须有大局眼光!” 薄一波一锤定音,争论才平息。从此,重庆按中央赋予的省级经济管理权限,翻开改革开放新的一页。 改革艰难渐进 重庆再度走向开放 任何改革都是艰难的。对高层的争论,多数市民浑然不觉,即使事隔25年后的今天,记者采访的众多对象,对当年“计划单列”的回忆,仍多为片断—— 赵晓东记得,自单列后,企业与省总公司的关系就渐渐淡了,“比方说进糖,不再需要省里下计划,我们可从云南、广西甚至到广东进货,质量和价格同样有保证。”李永琦印象最深的是,“计划单列之初进行公司改制调整时,马力和刘隆华副市长都到九龙坡区来作过动员,他们表情严峻,信心十足,给了我们很大鼓舞。”任力在商业战线工作近30年,参加了我市商贸改革的许多重大活动,现成为经济学者兼清华大学客座教授;杨政随红岩少年报一起成长,参与自办发行,曾将发行量提高到50万份;王承柯的针织公司经历了阵痛,现改制为华华实业公司;艾新全见证并记录下重庆改革开放的所有重大事件,成为独树一帜的专家…… 或许,大多市民的记忆都是零碎的,数据,则实实在在镌刻上历史的扉页: 重庆从1983年自营出口以来,到1990年,外贸进出口累计达22.5亿元。利用外资近6亿美元,兴办“三资”企业112亿家。地方财政收入由1983年的13亿元,提高到1990年的27.84亿元;从1983到1985年,重庆三年间向国家上缴利税25.64亿元,年均增长10.38%。 1984年10月1日,民生轮船公司成立,这是我国第一家大型民办集体航运企业。 1985年2月8日,庆铃汽车有限公司成立,这是重庆第一家中外合资工业企业。 1987年11月16日,中国嘉陵工业股份有限公司(集团)成立,这是我国第一个实行股份制的企业。 更重要的是观念变化,“计划单列给我们带来的最大变化是观念上的。”廖伯康称,“从那时起,重庆再度从30多年的封闭中走向开放,再度睁开双眼看辽阔的世界!” 重庆前两次计划单列 第一次:1954年6月19日,中央作出《关于撤销大区一级行政机构和合并若干省、市建制的决定》,将重庆等11个中央直辖市改为省辖市。7月1日,重庆并入四川建制,鉴于重庆经济、政治的特殊地位,国家对重庆实行计划单列体制,时间为1954到1958年。 第二次:1964年,中央为适应国民经济调整的需要,部署大三线建设,对重庆第二次实行国家计划单列体制,时间为1964到1967年。 第三次计划单列市情 1983年以前,重庆辖9区4县,总人口660万。单列后,永川专区并入,重庆辖9区12县,面积2.23万平方公里,占四川的4%;人口1394万(其中农业人口1076万人),占四川的14%。计划单列7年后的1990年,全市国民生产总值达207亿元,比1983年增长2倍;工业总产值(按1990年不变价)达325亿元,7年间年均增长10.4%;乡镇企业总产值由9.6亿元增加到96亿元,吸纳农村21%的劳动力;军转民成果显著,摩托车和微型汽车形成拳头产品,军工民品产值已占军工全部产值的80%;社会商品零售总额由28亿元增长到109亿元。7年间,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完成286亿元,超过了前30多年的总和。 其他城市的计划单列 自1983年重庆计划单列后,中央又先后对武汉、沈阳、大连、哈尔滨、广州、西安、青岛、宁波、厦门、深圳、南京、成都、长春等14个城市实行计划单列。1994年2月,中央编制委员会确定14个单列市及济南、杭州共16个城市的行政级别为副省级,其中重庆市于1997年升格为直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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