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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失去双亲，未婚产子无力抚养，托人将一月大男婴凌凌（化名）送养，不料“好心人”竟是“人贩子”；他们来沪打工，经济条件还可以，却因避孕措施不当产下第三胎，竟托“黑诊所”找人“抚养”四月大男婴天天（化名）。
昨天下午3点，嘉定中心医院的儿科病房里，传出响亮的啼哭声。两名有着相似命运的被拐男婴就要分别了，这是他们被拐获救的第十天，也是男婴凌凌和妈妈团聚的日子，而另一名男婴只能继续留在医院里，等待迟迟不肯露面的父母前来认领。
日前，嘉定警方遁线追踪，成功侦破一起拐卖婴儿案件，历经48小时的南征北战，安全解救出两名被拐男婴。犯罪嫌疑人任某、谢某、阿兵等6人，因涉嫌拐卖婴儿已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本报记者在嘉定看守所独家对话“人贩子”，直击解救男婴背后的故事。
大胆“人贩子”兜售男婴
“孩子要吗？留个电话吧。”7月2日上午10点，黄渡派出所社区民警小薛在嘉定黄渡塔南村村民组走访时，听到居民们正在讨论一件大事。几天前，村里来了个任姓男子，说话带安徽口音，自称他哥哥家有个男孩想卖掉，四处打听谁家要孩子。言谈间，男子还透露，前段时间经他介绍，已经有一个男孩成交，一对外地夫妻特地赶到上海，花10万买走了别人家养不起的男婴，孩子健康可爱。说着，男子还留下联系方式，巴望着买家能自己找上门。
被拐卖的孩子是谁？这一线索引起黄渡派出所高度重视，立即联系嘉定分局“打拐办”，同时向市公安局“打拐办”汇报。民警在村里开展大范围走访，通过居民描述及任姓男子留下的身份信息，警方很快查明此人在南翔有个女友，开了家黑诊所。同时，民警获悉村里有个租客，曾与任姓男子联系过，双方初步约定当晚在嘉定看孩子的重要信息也跳了出来。
当天下午，由嘉定公安分局“打拐办”牵头，成立了刑侦支队、黄渡派出所联合专案组。首要目标——安全解救被拐男婴！
要价五万拖延交易太狡猾
2日晚上8点，专案组悄悄向约定接头点靠拢。8点、9点、10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然不见“人贩子”任某的身影。
直到3日凌晨2点，租客家的电话突然响起，“接头取消了，要先谈价钱！”一个月大的男婴，买家还没见到人，任某就在电话里狮子大开口要价5万。如此高的价格，让本就不算富裕的买家犹豫了。这可急坏了蹲守的侦查员，一旦交易不成，很可能将失去任某的消息，专案组一夜无眠。
3日上午8点，买卖双方仍在讨价还价，狡猾的“人贩子”迟迟不肯露面，被拐男婴的位置无法确认，最终因价格谈不拢，交易没成功。婴儿在犯罪分子手上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专案组决定另辟蹊径找孩子。
从爽快答应交易，到一再拖延见面时间，专案组分析任某应该是个老手，一整夜的讨价还价，恰恰显示出“人贩子”交易的迫切性，很可能他们就在附近！盯紧买家的同时，另一组侦查员以交易地点为中心，对方圆3公里以内的旅馆、浴室、出租户等展开地毯式搜索。临近中午11点，南翔沪宜公路一家酒店里，发现一对奇怪的父母，他们看上去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却抱着婴儿在大堂里东张西望。经查，这对男女自称是夫妻，在酒店开了房。警方从登记信息中查实，男的就是要找的“人贩子”任某。他们住在8213房间，是2日晚上入住的，服务员曾在房间门外的走廊上，听到过婴儿的哭声。
强行突击解救一月大男婴
3日11：15，侦查员相继赶到酒店，任某已驾驶自己的银色雪佛莱轿车离开，谢某和被拐男婴还在房间里。考虑到孩子的安危，专案组果断决定，趁着“人贩子”分开时实施抓捕解救行动。
“当时，我们进入房间时，男婴正躺在床上，女的正在床头柜旁冲泡奶粉，手里还拿着热水瓶。”参与行动的民警说，谢某对警方的出现感到很意外，神色慌张，低头看见床上的男婴，便想冲过去抱孩子。所幸，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没给她机会，女民警一个鱼跃将男婴护在身下，侦查员毫不畏惧谢某手上的热水瓶，将其扑倒在地，大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她伤到孩子！
“我老公去洗车了，马上就回来。”眼见大势已去，谢某哭诉说，其与前夫离婚时，两个孩子都跟了父亲，现在有了新男友，但自己已无法生育，所以就领养了这个孩子凌凌。
为了不惊动仍在外洗车的任某，专案组解救男婴后，仍原地守候在8213房间。中午12点刚过，毫不知情的任某进了房间。至此，拐卖男婴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自社区民警听说线索，到嘉定警方成功解救，只有短短26个小时。
到案后，对于拐卖男婴的不法行为，犯罪嫌疑人任某、谢某供认不讳。据交代，这名男婴叫凌凌，是他们2日下午，经安徽老乡阿兵介绍，从松江九亭以1.25万元购买的，随后开车赶到南翔准备将其贩卖。
3日下午4点，专案组在松江九亭一家环保设备公司内将阿兵抓获，并找到男婴母亲李菁（化名）。警方采集了凌凌和李菁的DNA血样，并送往上海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检验比对，同时，紧急协调地方政府，会同民政、卫生等部门，将男婴妥善安置在了嘉定区中心医院里。
黑诊所暗地牵线倒卖婴儿
审讯中，专案组从任某和谢某处意外得知，6月29日他们曾在南翔镇，以1.5万元的价格，从一对夫妻那里买了四个月大的男婴天天，并通过黑诊所同行李姐和徐某介绍，以3.3万元的价格，将其卖给了从安徽特地赶来上海“买子”的程先生。
“案中案”让侦查员大吃一惊，一场新的解救行动随即展开。3日晚上，专案组在嘉定封浜地区将中介李姐抓获，从她那里获悉，天天已被买家程先生带回安徽金寨县了。
4日凌晨2点，嘉定公安分局打拐办小组组长带领着专案组成员，一行13人组成缉捕解救小分队，披星戴月赶往安徽金寨县实施营救。中午，中介徐某在安徽落网，证实他和买家6月30日就回来了，天天让程先生带回家了。
48小时闪电营救两名男婴
“买家程先生住在一座无名山山脚下，周围比较偏僻，几乎没有邻居，我们赶到时，程家空无一人，没有一点孩子的用品。”参与小分队行动的陈警官说，“当初，我们判断程先生夫妻很可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或者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于是，我们协同安徽警方在金寨全县范围内，对各级医院的儿科门诊进行排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金寨县中心医院证实，被拐男婴天天因患肺炎正在医院救治。“我们见到孩子时，他头上打着点滴，只有程太太在医院陪着，买家程先生不在。”起初，程太太情绪激动，认为花钱抱养孩子天经地义，如果要将孩子抱走，得先把3.3万元还回来。专案组果断行动，解救天天，并鼓励程太太规劝丈夫自首。5日上午，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买家程先生，在家人劝说下，走进了当地派出所。
至此，嘉定警方在短短48小时内，成功解救了两名被拐男婴。
未婚产子让“好心人”钻空子
一月大男婴凌凌，生下没多久便成了商品，这都拜阿兵所赐。凌凌母亲李菁刚20岁出头，在她眼里“阿兵”曾经还是个“好心人”。
李菁从小失去双亲，所幸被安徽的养父母领养，还在深圳读大专。可在与男友同居四年后，去年10月李菁在沪未婚先孕，被男友抛弃，辞去工作后失去经济来源，四处借钱度日。期间，她曾打电话回老家向养父母求助，但对方一直没动静。
直到5月31日临产，是阿兵带着李菁去了医院。产后，还在做月子的李菁，抱着凌凌赶回老家找养父母，不料他们已搬家，回避和她见面。据知情者透露，李菁的养父很久前就在外有个女人，生了儿子，如今都上高中了。去年底，李菁打电话求助时，恰巧养父的情人因病去世，养父便将亲生儿子接回家，从此养父母便处处躲着李菁，不希望她再去打搅他们的生活。
举目无亲的李菁，误将经常借钱给她的阿兵，当成了“好心人”。不料，这个“好心人”竟干起了贩卖的勾当，并从任某、谢某处收取了1.25万所谓的“营养费”，并以此来抵扣李菁欠他的债务。
采访中，记者从专案组获悉，阿兵今年40岁，是安徽合肥人，在松江开了家环卫设备公司，经营状况不太好。李菁自以为阿兵的社会关系比较多，能帮孩子找个好归宿。不料，阿兵竟起贪念，在网络论坛上发帖，“上海有一男孩刚满月，体健貌美诚心送人”，等不到回音，再次上网却看到“人贩子”任某发的“收养帖”。
电话里，两人一拍既合，听口音都是老乡，特别热络。三天后，任某开车和谢某一起来接孩子。
对话“人贩子”
孩子的父亲要卖，我只是介绍“抱养”
截止记者发稿，犯罪嫌疑人任某、谢某、阿兵，中介李姐、徐某，以及买家程先生，因涉嫌拐卖婴儿被嘉定警方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日前，记者在嘉定看守所独家对话“人贩子”。
转手倒卖赚1.8万初尝甜头
43岁的任某和41岁的谢某，是本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他们经济条件还不错。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他们曾在本市郊区开了家黑诊所，一次给人意外接生，让这对“夫妻”尝到甜头，也开始了“人贩子”的生涯。
记：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吗？
任：介绍别人“抱养”孩子。
记：你有孩子吗？
任：我和老婆分居多年，正在打官司闹离婚，孩子跟她的。谢某是我女友，她有个女儿已经读大学了，她在郊区开黑诊所，我告诉她不能做接生的事儿，最多给人打打点滴，不出大事儿就行了。
记：还记得天天吗？
任：记得，他是我女友接生的。几个月前，有个大肚子来诊所，谢某给她接生，是个男娃，取名叫天天，这已是他家第三胎了，前面也是儿子。后来，两家人经常来往。孩子出生满百天后不久，他父亲提到不要他了，想让人把孩子抱走。他说只收1.5万“营养费”，如果卖得高，差价就是我的。
记：是孩子父亲提出的？
任：是的，他在南翔的一个工地干活，是个“小带班”，姓郑。起初，天天妈妈不舍得孩子，后来被她老公劝着劝着就同意了。
记：你们是怎么把孩子卖掉的？
任：谢某的朋友李姐，在嘉定封浜地区开黑诊所，经她介绍有个中年男人特地从安徽赶到嘉定，以3.3万元的价格“抱养”走了孩子。
甩出“抚养协议”当护身符
采访中，记者发现犯罪嫌疑人始终用“抱养”、“抚养”等词语来掩盖“拐卖”的犯罪事实，甚至还祭出“抚养协议”，企图为自己辩护。显然，犯罪嫌疑人任某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了清醒认识，为了掩盖罪行居然想到“抚养协议”。任某等人拐卖掉第一个孩子后，贪心不足，竟开始这样的“好买卖”。
记：你觉得拐卖孩子违法吗？
任：天天父亲把孩子抱给我时，顺便写了张“抚养协议”，大致内容是“无力抚养第三胎，特给别人抚养，以后互不相干。”落款是6月28日，我和谢某是见证人。
记：孩子卖掉后，你把这份协议给买家了吗？
任：（愣了一下）没有……我留下来只是想证明，孩子是领养的，不是拿来卖的。
记：你们哪儿来的孩子信息？
任：一个是孩子父亲自己送上门的，后经黑诊所同行李姐介绍，（卖）给李姐表弟徐某妻子的哥哥程先生。另一个是我从网上认识的阿兵介绍的，他说是个私生子，不要的话就扔在马路上。没想到，刚带着孩子入住宾馆，就被警方抓到了。
对话“买婴者”
3.3万买个儿子在老家就不会被看不起
经过与犯罪嫌疑人的对话，记者震惊于“人贩子”对生命的漠视。对长期在家务农的买家程先生而言，对法律的无知使他人财两空，自己也身陷囹圄。言谈中，记者感觉到他是个地道、朴实的农民，临走时他竟然要给记者下跪磕头。
记：你家的经济条件怎样？
程：我在安徽金寨县开拖拉机搞运输，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17岁一个12岁。家里经济条件还行，这次赶到上海“买儿子”的钱，是我临出门前向亲戚朋友借的现金。
记：为什么要“买儿子”？
程：在我的老家有种说法叫“无子不如人”。如没有儿子，要被别人看不起的。我的老母亲经常跟我提到这件事，催促我去抱养个男婴，妹夫徐某有个表姐李姐在上海开黑诊所，老母亲觉得她见多识广，每次到妹妹家窜门都要提这事，她说上海打工的人多，让李姐留意一下有没有人生下孩子后不要的。这些年经过打拼，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了改善，我寻思着遂了老人的心愿，可是没想到……
记：你花了多少钱“买儿子”？
程：3.3万！6月28日中午，李姐打电话说，有个姓谢的搞接生的，有个客人4个月前生了个男婴，他们不打算要了。当晚，我听着觉得还行，就头脑一热向亲戚朋友借了现金、包了辆车，和妹夫一起赶到嘉定。
记：还记得看到孩子时的情景吗？
程：第一眼看到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小家伙挺可怜的，躺在昏暗的屋子里，身上都是蚊虫咬的红包，穿的衣服旧旧的。起初，任某他们开价5万，我没答应，要求检查孩子的健康。30日一早，大家一起抱着孩子，在南翔医院做全身检查，结果挺不错的，就是有些咳嗽。最后谈下来是3.3万。中午，我临回老家前，特地跑到超市给孩子买了尿不湿、奶粉和新衣服，把原来脏兮兮的衣服扔掉了。没想到，回到老家孩子就发烧，看肺炎就花了1000多元，一直在医院治疗。
记：知道贩卖婴儿是违法的吗？
程：我一直认为，这孩子是领养的！付钱，是为了寻求自我安慰，毕竟我把别人的孩子抱走了，对他的父母总得有点表示。为了证实孩子的来历，任某还给我看过“抚养协议”，他说孩子的父母养不起，才把孩子放他们家的，我这才放心收养，如果早知道这样是犯法的，打死我也不敢要啊。
律师说法
“民间收养”属违法
天天和凌凌是幸运的，他们被上海警方及时解救了！
采访中，孩子父母们一句“无力抚养”，给记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作为孩子的亲生父母，责任心哪儿去了？请不要把生儿育女当儿戏，既然生下他们，就请善待他们吧。
任何形式的“民间收养”都是违法的！昨天，上海联业律师事务所马永健律师表示，未经法定程序的送养与收养行为，都是违法的，即使双方签订协议，同样属于非法收养，收养关系不成立。收养是指公民依法领养他人子女作为自己的子女，使原来没有直系血亲关系的人之间产生父母子女关系的一种民事法律行为，《收养法》对送养人、送养对象和收养人均有具体的条件限制，并规定收养应当向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登记，收养关系自登记之日起成立。
马律师指出，即便是真心想把孩子抚养成人，花钱买进孩子抚养也是非法的。孩子不是法律准许的买卖对象，《收养法》严禁买卖儿童或借收养名义买卖儿童。如果明知收买的对象是被拐买的儿童，即便不以出卖为目的而收买，也可能构成收买被拐卖儿童罪。《刑法》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儿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本案中，人贩子称男婴父母与其订立抚养协议，以此表明其行为并非拐卖儿童，这是站不住脚的。《收养法》为了防止贩卖人口，保护被收养人的权利，明确禁止转送养、再送养。人贩子将孩子“转送他人抚养”明显违背该规定，且存在向下家索要抚养费并截留大部分钱款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
根据《刑法》规定，对拐卖行为可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对拐卖儿童集团中的首要分子，或拐卖儿童三人以上的，最高可判死刑并没收财产。
“天天”父母至今不肯露面
在上海发生拐卖儿童案件是非常罕见的。能在短短48小时内，将两个孩子安全解救出来，足以证明嘉定警方对本案的高度重视。
今天上午，记者从嘉定警方获悉，凌凌和李菁的DNA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按规定警方已于昨天下午把孩子还给母亲李菁。昨天下午4点左右，分别近半月的母子终于重逢，得知孩子被拐卖的真相后，李菁痛哭流涕，表示再也不把孩子送人了，再苦再累也要把他拉扯大。考虑到母子今后的生活，黄渡派出所从所长、教导员到民警，自发捐助4500元（其中2000元垫付了孩子在医院的费用），希望能帮助李菁暂时渡过难关，开始新的生活。
截至记者发稿，留在嘉定中心医院病房里另外那名婴儿天天，仍在等待父母的出现。嘉定警方透露，已经和孩子的父亲联系上，对方表示在外地，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再来接孩子。其实，经侧面了解，他们家经济条件还是可以的，孩子父亲经常出入娱乐场所，妻子处处忍耐。可是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肯露面呢？这不禁让人为孩子的将来担忧。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copyright 中华人民共和国图鉴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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